121.难道明月夜-《南风阁之公子欢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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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别失望,许是你高看了,我搞不定西尤。”索欢是那样淡淡的语气:“我搞不定西尤,他骨子里就不好我这口,眼睛也许会一时迷惑,但骨头里的东西不会改变。这种人我知道,心、意、神永远在对手身上,高度自我肯定,只被同类吸引,那种混杂着欣赏、相惜、相杀的复杂快感,会占据他们的所有,永不为羽翼下的弱者流连。”
“公子就这般笃定?”
索欢垂首含笑,不做回复。
他每天就是与各种人打交道,怎么能不笃定,暝华想了一会,不再细问,半晌,笑道:“明早我要去大泽洼地。”
“哦?”索欢有些惊讶,一忖,马上又不惊讶了,点头赞同道:“也好,是该去。公主有安南王爷那样的父亲,马背上的功夫必定十分了得的。”
想到幼年父亲如何教习马术,暝华显得很开心,又有些感伤,叹道:“本宫的父王也老啦,再见不到从前的样子,英雄暮年,是儿女为他增光的时候,我嫁不了宰相,但愿嫁一位异族之王,能使他老怀稍慰。”
安南王如何不知呼古都年岁,作为人父怎会欣慰?索欢有些心疼,心疼身边的女子,明明那般无奈,那般不满意,却找尽理由宽慰自己;她如此年轻,如此美丽,会骑马射箭,会品评书画,还对爱情抱着无限的憧憬。索欢真心疼她,即便知道她最终会被救走,在这一刻,还是心疼她。
索欢以前不怎么心疼人的。比这惨、比这绝、比这不公道的事情他见多了。南风阁里有位老清倌,一生等着最初与他盟誓的年轻人,他借了阁里一大笔钱给他,为此走不掉了。他干着最苦的活儿,吃着最差的粮食,帮下人们洗衣,倒马桶,但就是不接客——死也不接,所以成了阁里年纪最大的清倌,成了笑话。他原算美貌,却被岁月和劳苦糟践得不成样子,阁里嫌他有碍瞻观,前两年才将他赶出去。他出去那日,索欢都没告诉他:我见过你的那个年轻人,他信守誓言发达了,但他好像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发达起源于一个小倌,他和以前一样恋慕年轻漂亮的少年,但就是不记得你了。
索欢也曾狠狠地笑话过他,故意扔个饼子在地上,看他捡不捡,若捡了,就摇头晃脑地说:可怜啊可怜。若不捡……不,他总会捡,因为他饿。
索欢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,心硬得像石头,把外人和内人分得很开,对外人,他是死活不与我相干,只有对内人,他才会施与一丝温柔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,除了对西尤装模做样,他的语声总带点柔和的,眼神软软的,像盛满许多丰盈美好的情感。
他开始善意看待这人世了,只有充满感激的心才会如此。
“他老人家的身子怎么样了?听说因为公主有功,荣及父兄,世子已经提前接印袭爵,老王爷总算可以放心颐养天年了。无忧说老人每日吃些温补药膳,最能养精神的;王爷早年落下的病根儿没有除,换季时难免疼痛,我有一张止痛方子,是碧梅谷梅神医开的,用了许多年,觉得很好,我明儿叫宛淳写下来,公主寄回岭城,有不妥处可叫大夫们添减些,料想无差。”
“碧梅谷么?医家圣地,其谷主更是有名的怪脾气,不死不救的,难得你能淘腾到他的方子。如此厚礼我真不想拒绝,只能代替父王谢谢你了。
索欢垂首一笑。暝华道:“其实我父王金戈铁马、荣华富贵都经历了,现在什么都看开了,他说一年有春夏秋冬,一生有生老病死,时序使然。可我总不忍看他被病痛折磨,他是个将军,保一方安宁,不能老了老了,连吃饭睡觉都不安生。”
父女情深。索欢鼻子发酸,他想,无论如何也要配合凤栖梧把暝华带回去的。他原还有一丝不安——凤栖梧费尽心机救暝华,到底是出于兄长对小妹的保护,还是一点属于男人的爱怜,或者二者兼有。现在他确信这个娇蛮的女孩子内里善良又可爱,她值得更好的。
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没有主题,却不约而同地避开那个人。那是他们产生交集的楔子,却在如此良夜被两人默契地隐去,就好像生命中从未有一个凤栖梧让他们结识,就好像他们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对方存在的旧友一般。
如同那句:人世间所有的相识都是阔别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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